青少年张謇读书处

——西亭宋家大院之沧桑变迁

£ 徐 育   陈 建

一、“桥南大宅旧名庄”

西亭是一座千年古镇，由于濒临黄海，制盐业发达，西亭之名就是因其位于长江口八大盐场中的某个盐亭之西而得来。中国古代实行盐铁官营的政策，明代洪武年间曾设西亭场大使署，即为盐官衙门。到了清代中叶，随着手工业的兴起，西亭一带的农民勤于耕织，普遍以土纺土织为副业。当时西亭的粮布交易已相当兴旺，镇上布庄、粮行较多，百业随之兴旺，渐具市镇规模。

运盐河是西亭的母亲河，滋润着这座古镇。西亭街的建筑大多临河而建，小巷小街迂回曲折，纵横错立，形成小桥流水、青石板路以及沿岸众多名胜古迹。

西亭宋氏，先祖住在高邮，后迁南通，十五世祖大约有一支在清乾隆年间迁至西亭。西亭街主要以宋、李、徐姓三户为主，宋家是西亭的大家，其家族房产占了西亭街的一半，被誉为“宋半街”。西亭宋宅建筑主要位于西桥和东桥之间“正街”河南。宋家以文立族，宋家大院为这座千年古镇增添了很多文化气息。

张謇晚年，有一次在外出办事归程中途径西亭镇，曾赋诗一首，“桥南大宅旧名庄，廿五年前杜牧狂。客自不来人不待，碧桃花底几残阳”。“桥南大宅旧名庄”就是指青少年张謇念书处宋家大院，其位置位于原西亭河南中街湾子头，即西桥南侧，所以便有“桥南大宅旧名庄”之句。

宋家大规模进行建设，是在宋琛，字璞斋高中状元之后，宋家大院坐北朝南，大门堂虽不轩敞，却挂着“经魁”、“岁贡”、“重游泮水”等数块蓝底金字的匾额，显示这家是获有“功名”的书香门第。

进入门厅是庭院，栽有花木修竹，甚是幽静。正屋高大，宽三楹，七架桁梁，中堂间水磨方砖铺地，房梁上有两方大匾，一题“庥凝之阁”，一题“梅阁恒春”，是宋琛乡试中举时，为庆贺新建华居而立的。宋家设有家塾，主要教宋家子弟读书，正屋东西间为书斋，铺有木质地板，门窗均有花格雕饰。正屋的房梁上还留两个铜件“方胜”。“方胜”是指古代一种首饰，形状是由两个斜方形一部分重叠相连而成，用来托举匾额的。“庥凝之阁”之“庥”是庇荫保护的意思，“凝”是凝固引申为永恒。“庥凝之阁”寓意宋家的文脉代代相传，永远得到庇荫保护。“梅阁恒春”给人以立志奋发的激励。

梅花是中国传统名花，有着高洁、坚强、谦虚的品格，中国历代文人志士爱梅、颂梅，以梅命名，体现了宋家的品味与志向。

二、张謇在西亭宋宅的求学生涯

张謇的父亲张彭年，在西亭娶妻生子。张謇的三位启蒙老师来自西亭，张謇在西亭宋家大院生活了五年，留下了较多的诗赋文章，结交了许多西亭的同窗好友，留下了很多感人的故事。

张謇从小显示出极高的学习天赋，在张謇12岁时候，张謇的父亲张彭年想到老家西亭乃是人文荟萃之地，那里名士辈出，西亭宋氏更是以私塾传家。当时宋家有一位老先生名叫宋郊祁，字蓬山，学问之渊博远近闻名。张彭年有意延请宋先生来家开馆授徒，宋老先生了解情况之后，欣然允诺。宋老先生在1864年至1865年在海门担任张謇两年私塾老师。

宋老先生回西亭，经常要带着张謇同行，有时候让他住在宋宅。宋老先生非常喜爱张謇，回西亭经常带着张謇，让张謇参加西亭诗社。一次，诗社以“佳句应频传”为题做诗，张謇吟道：“淑景初晴后，佳会修禊前。藻浮春水碧，花带晓露鲜。藉草沾香醑，临流开果筵。羽觞须尽醉，佳句更频传。”

同治五年（1866年）宋蓬山去世，张謇父子悲痛之余，不由思考着张謇兄弟未来的学业如何处置。西亭宋家几代书香门第，自然是张謇兄弟继续学业的首选。于是张彭年就命张謇及其三哥张詧来西亭，师从宋蓬山的侄子宋琳（字紫卿，人们一般称为紫卿先生）就读，紫卿先生就成了张謇的授业恩师。期间也向宋蓬山之子宋琛（字璞斋，人们一般称为璞斋先生）询问学业，璞斋先生也就是张謇的问业师。至此，张謇开始了在西亭五年的求学生涯。

张謇初到西亭只能住在船上，而船上的生活是非常艰苦的。有一次璞师母（璞斋先生的夫人孙氏）发现张謇放午学回去后不久就又回到塾里来了，一问才知中午家里没有饭吃，就带了一把蚕豆当饭吃。于是宋家商量让张謇吃住在宋家家塾里，这样对于张謇来说就有了非常有利的学习条件。

张謇在宋家读书发奋刻苦，不同凡俗。张謇每夜都要点起一盏油灯写字读书，直至很晚。夏天来了，宋家家塾蚊子肆掠。张謇书桌之下两只脚，成了蚊子叮咬的目标，蚊子个个不停地狂饮起张謇的血液，张謇被弄得苦不堪言。后来张謇想得一法，搬来了两只空坛子，把两只脚放了进去，蚊子就无法侵扰了。

1868年四月，张謇参加通州州试岁考，取二百余名，张謇虽被录取，但已是百名之外，面对接下来竞争更为激烈的院试，不由感到了压力。而比张謇小一岁的通州范铸，却“取第二”。这一成绩受到璞斋先生的严厉训斥，他说道：“假如有一千个人参加考试可以录取九百九十九个，那一个没有被录取的，就是你！”张謇聆训后回到西亭，心里虽然非常难过，但是并不沮丧，相反更加奋发图强。他在书斋墙壁上、窗棂上、蚊帐顶上都写上了“九百九十九”五字以此来激励自己，他还拿来两块短竹子放在枕边，每天读书至半夜后燃尽两盏灯油之后才睡，睡着之后稍稍转身碰到竹子就会被惊醒，醒来之后看到“九百九十九”五字，即不由痛哭流涕，马上爬起来读书，一般的情况下，此时天才蒙蒙亮。张謇这样没日没夜地读书，并不知疲倦。同时璞斋先生送给张謇一句话：“若蹉跎又是一日，肯发愤何需三年。”张謇也将这句话铭记于心，以此激励和鞭笞自己更加发奋努力。此语张謇一辈子都没有忘记，数十年之后张謇创办的通州翰墨林编译印书局内挂着一块匾，上面赫然写着：“录璞斋师语以勉后人：若蹉跎又是一日，肯发愤何需三年。”

寄居在宋宅，数度春夏秋冬，历经阴晴圆缺。中秋的晚上，月光皎洁，透过树梢留下斑驳的月影，张謇爬上宋宅高楼，吟出了《中秋宋宅楼中对月》诗：“云海腾初月，清光浩欲浮。百年当短烛，独夜正高楼。耿耿丹霄路，迢迢碧树秋。都忘更漏永，河汉向西流。”秋去冬来，一日夜间，宋氏私塾已被茫茫大雪覆盖，张謇在《宋氏塾冬夜大雪》诗中写道：“少年此时肝胆清，俯仰歌商真气逖。浩然欲控双白龙，去访神人藐姑射。”抒发了张謇的凌云之志。

三、宋宅现状及保护思路

西亭古街面貌大的改变有两次，一次是1958年大跃进，全民炼钢，把东桥和西桥拆了，取钢筋。第二次是1967年，开挖团结河，西亭“夹河”被填塞，团结河引出的南北河把西亭古街一分为二，西亭古街大部分成为内街，逐步衰落。而宋家大院与西亭古镇演变相似，随着时代的变化，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宋家大院在1958年大跃进及改革开放之后逐渐衰落，现在基本没人居住，荒草丛生，房屋已经十分破旧。

宋氏大院现在有保存价值的房屋有三处：

1. 宋士德的四合院。这个四合院是位于湾子头，在宋本然家的西边。四合院北边、南边、西边的房屋都是民国初期留下的老房子。其中有价值是朝南房子的花格，花格安装是彩色玻璃，花格雕刻精细，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四合院中间有一个大石磨，石磨下面是一口古井，这口古井是宋家的一口公井，至今有两百年以上历史。四合院里还有一个石槽，是原来用以支撑木柱，由此可见宋家当时的地位。宋家大院中岁贡、金魁的匾额在建国初期被存放在宋士德朝北的门面房中，这个地方是到西亭街必经之地，这样让人家看起来宋家是西亭有文化底蕴的大户人家。

现在这个四合院房屋大部分是宋士德的几个子女的，朝南是宋野之两间，朝东是宋卫斯两间，朝西是宋士华、邵子和，朝北是宋本仁三间。这些房屋现在已经没人居住，完全废弃，其中朝南、朝东房顶已经坍塌，朝北房屋墙壁已经倒塌。

2. 宋本然（宋家二房三位宋先生之后）房屋。这个小院原来前后四进，进出的大门朝东有高大的门帘。

这块地方曾是张謇念书之处，岁贡、金魁匾额存放这个地方。现存只剩下一幢三间朝南的房子，房屋门面文革期间遭到破坏，房屋里面隔断还是原来的木头隔断，两扇朝外的房门上横梁部分还存有麒麟送子图的雕刻，雕刻栩栩如生，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这些雕刻文革期间用石灰粉了被覆盖住，逃过劫难。宋本然在改革开放后搬出老宅，这幢房屋相对而然改造力度不大，保持较好的历史原貌，现在租给外地人居住。

3. 宋英故居。宋英的故居位于宋士德四合院的南边，宋英是宋家长房的后代，1918年出生，其祖父宋堡和与张謇是同学，1905年受张謇兴办学校的影响，宋堡和当地富绅徐景云、陈凤舞等联合出资兴办西亭市第一初等小学，也就是今天西亭小学的前身。

抗日战争时期，宋英走上了革命道路，离休后，宋英和丈夫一直过着清淡的生活。2012年，宋英把夫妇两人省吃俭用把毕生的积蓄100万捐献给国家，宋英入选“助人为乐”中国好人、2012“感动江苏”十大人物。同时，宋英老人还被评为央视“2012感动中国”全国候选人，事迹传遍神州大地。宋英故居现存有两间简易的青色瓦房，其中一半现在位于西亭农具厂内。

针对宋家大院的历史与现状，特提出以下建议：积极争取条件，把宋家大院列入通州区文物保护单位，如果有可能，申报南通市文物保护单位，对现存宋本然房屋、宋士德四合院、宋英故居进行抢救性保护。宋家大院现在极其残破，政府可以将附近的房屋购买或者租赁，在现有建筑基础上，重新规建宋家大院，再现当年张謇在西亭刻苦读书的场景。

重点把三处地方进行维修，一是宋本然房屋为主体，扩建，恢复原来宋氏学塾四进，东边设置高大的门帘；二是宋士德四合院，这个四合院相对保存较好，里面房屋修旧如旧，一些匾牌的安装，重点打造海棠花图景、杏林春燕图景、大雪抒怀、中秋望月、光照四方、空坛防蚊、“九百九十九”图景等等景象。另外还可以对宋英故居进行简要的布置，介绍中国好人宋英的事迹。

在整修宋家大院的基础上，远期打造以“状元街”为依托规划西亭古镇游。

西亭有着与张謇家族有较多的历史源流。状元街是西亭为了纪念张謇与西亭源远而命名的一条古街，这条古街有较多的历史文化景点。

张謇祖居，位于状元街1号至3号，始建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的房子，已经有一百七十多年的历史了，是张家五代居住地，被张謇誉为“敦睦堂，1989年公布为南通县文物保护单位，2004年被列为南通市文物保护单位。西亭脆饼厂旧址，位于状元路上，清末冷家的开山老祖冷纯溪从镇江来到西亭镇创业，民国时期，张謇帮冷家题名“复隆茂”，并且把脆饼带进宫廷，西亭脆饼成为南通特产，驰名中外。西亭古街后来由于团结河的开挖而改变原貌，如果在现在团结河引河上，在状元路和宋家大院之间建设一座“人行桥”。这样西亭古镇的主要街道就连通了起来。游客沿状元路参观完张謇祖居、西亭脆饼厂旧址后，可以接着参观“宋家大院”，西亭烈士陵园。

西亭古镇保留众多张謇历史遗迹，南通张謇研究中心副会长张廷栖教授2018年4月24日在参加“探寻先贤足迹，弘扬张謇精神”活动接受通州电视台采访时说：“西亭对张謇来讲，在张謇的一生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今天看了张謇的历史遗址、遗迹，是重要的历史文化资源，我希望西亭不仅将这些历史遗迹完整地保存下来，而且很好地利用它。”

我想西亭有悠久的历史、众多的历史遗迹及文化名人，尤其是与张謇有较多的历史渊源，如果真正地运作好，是一处很不错的历史旅游景点，将会为通州乃至南通增强厚重的文化底蕴。

（作者单位：江苏省西亭高级中学）

（原载《张謇研究》201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