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推动早期现代化的独创性及时代启示

□臧乃康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中国，是“大动荡、大分化、大变革”时期，张謇本人的身份标签经历了农、士、官、商等多重阶层的转变或重迭。张謇是中国早期现代化的开拓者、领跑者，他对早期现代化事业所产生的重要作用，体现了中国传统士人家国情怀和责任担当。19世纪90年代以前的南通，政治、经济、社会、地理位置、价值观念，与开启早期现代化进程各种条件、社会生态相差甚远。张謇以其独有的远见卓识、爱国热情，以一己之力充分利用各种资源要素，坚毅推进南通早期现代化的进程。

蕴含民本基因的早期现代化

学以致用、务实为民，造福家乡，是张謇早期现代化起步的“初心使命”。张謇自斩仕程，在家乡专司民生实务。他30年呕心沥血，在苏北沿海各地建成了庞大的大生民族资本集团。他在南通大兴实业，大办教育、文化、慈善、公益等事业，彰显其早期现代化的民生关怀，把实业与教育放到同等重要的位置。他所办的企业具有显著的社会企业特点，通过兴办企业改善民生、回馈社会、救国富民，试图实现南通城市与南通民众的整体现代化。

基于在地发展的早期现代化

张謇所办的企业并不是通过市场分化来实现发展的，而是以在地化全产业链发展推进实业发展，减少了交际成本、降低了外来风险。张謇把各类企业都纳入其庞大的资本集团，尽可能实现农、工、商、金融之间互利互补，在地整合物流、仓储、金融、保险，把利润就地转入本地的教育、医疗、福利、慈善、公益、文博等社会事业。南通早期现代化没有出现西方资本原始积累的“羊吃人”和对外掠夺的情景；更没有像早期工业化时期那样把自然资源切碎交易，一个产业体系演变成分散又恶性竞争的不同企业。张謇以村落主义推动社区建设，以垦牧等形式实现生产资料和劳动力市场化，以小农分散耕织与企业集约推动生产规模扩大。南通早期现代化，在地优先发展棉铁两大工业门类基础上，辅之以矿业、金融、航运、农业、渔业，实现中国的工业化和经济近代化。张謇在南通早期现代化事业开拓中，把在地实业发展作为现代化的重中之重，包括了他所说的“大工、大农、大商”在内的各类现代产业。

基于自治背景的早期现代化

张謇极力倡导地方自治使他找到了既保护地方利益又顺应社会发展，既发挥传统士绅影响社会作用又为民族救亡出力的结合点。在全国无法施展其抱负的情况下，张謇把目标缩减到一个地区范围，因此，推进地方自治成为南通早期现代化的政治保障。张謇利用其个人威望和社会动员，团结了一批乡贤、精英，并通过教育实践发现和培养人才，形成推进南通早期现代化的核心团队，同时还争取了地方官员对南通早期现代化的支持。张謇在筹办江苏谘议局的同时，在南通通过选举，设立了全国最早的县级议会通州议事会，并亲任议长。张謇的规划与实践是通过实业、教育和慈善三位一体，建成近代地方自治的“南通模式”，实现南通的民富县强、安居乐业，从而推进建设一个独立、富强、幸福的中国。

充满世界眼光的早期现代化

“一个人办一县事，要有一省的眼光；办一省事，要有一国之眼光；办一国事，要有世界的眼光”，张謇的这种世界意识使他在创办实业、教育和慈善事业时，能够借鉴国际先进经验‌。他与海内外各界人士的广泛接触，是中国“睁眼看世界”最早的一批士大夫。他以其独有的世界眼光、创新超越的开放心态，与外国的使节、新闻记者、专技人员、青年人才、教育家、科学家、传教士、旅行者、商业家等交流面谈、结为好友。张謇对外来文明拥有开放包容的心态，他提出“世界经济之潮流喷涌而至，同则存，独则亡，通则胜，塞则败”。张謇的国际视野铸就了其远见卓识，也成就了其开拓创新的精神品质和兼济天下的崇高境界。他引进西方人才技术、学习借鉴日美教育、借助各种力量，推进南通早期现代化。《密勒氏评论报》的主编裴德生认为：南通“它的影响力与发明创造在过去数年间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带来了国际声誉”。

为中国式现代化带来了重要启示

以实业为现代化的根基。对一个区域而言，实业发展是教育、文化、社会、城市等各方面现代化的基础。如果没有强大的实业，现代化则成为无源之水或无本之木。张謇发展实业的坚定主张，成就了南通早期现代化的辉煌。在新时代，我们要按照党的二十大报告要求，“坚持把发展经济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进新型工业化”，同时，要对传统实体经济改造升级，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使之具有更多的现代特点，夯实现代化的时代根基。

以国情为现代化的特色。张謇推动的早期现代化是结合南通市域实际，包括地理特征、市场需求、地域特色而展开的。他充分运用南通本地的自然条件，在发展现代实业的基础上，全面推进南通的早期现代化。当今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中国国情的鲜明特色，并在实践中不断推进和拓展。对于一个区域的现代化进程而言，要用好本地的资源禀赋，推进具有本地特色的现代化进程。

以民本为现代化的价值。张謇以实业、教育、慈善三大事业为支柱，体现了实业为先、民生为重的理念，为中国现代化以人为本提供了优秀样本。现代化是一个改善民生、提升社会文明程度、不断推动人的全面发展的持续过程。中国式现代化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把改善民生作为根本目的，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让人民群众共享现代化的发展成果。

以开放为现代化的动力。张謇向世界学习的目的是自强自立，维护民族的尊严，促进国家的繁荣发展。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正处于“两个一百年”的历史交汇期，国际环境复杂多变，国内发展开启新局。当下，我们推进高质量发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开放发展仍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仍需像张謇那样，秉持世界眼光，把握世界大势，破解发展难题，实现自立自强，促进创新发展。

（文本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式现代化的政治意蕴与路径创新研究”、编号为24BKS053的中期成果）

（作者系南通大学江苏省长江经济带

研究院区域治理政策与法律研究所所长）

（原载《南通日报》2025年6月2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