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研究年刊（2015）》·纪念甲午战争学术座谈会论文选●

从张謇甲午致翁同龢函观其军事才华

袁蕴豪

（海门市张謇研究会，江苏 海门 26100）

摘 要：甲午年，张謇刚中状元留朝廷工作，面临日本侵华步步紧逼的种种迹象，凭借壬午年赴朝平乱亲历之经验，心急火燎，两个月内先后上书翁同龢20次，献计献策，以挽救危局。条条有根有据, 切中时弊，足见张謇之军事才能和历史作用。

关键词：甲午战争；保国心切；献计献策；军事才能；历史作用

在1894年7月8日至8月21日40多天的甲午战争关键时刻，张謇给两代帝师、户部尚书翁同龢发了20封紧急函件，充分反映了张謇拳拳报国之心和卓越的军事才能。可见他不仅是一位著名的实业家、教育家，还是一名军事家，只因他的实业、教育的过于伟大而被淹没。

一、多事之秋甲午之年

1894年为甲午年，这年因慈禧太后六十大寿增设恩科会试，张謇进京赶考。是年5月28日，乾清门外宣召张謇以一甲一名蟾宫折桂高中状元。5月29日，皇上于太和殿传胪，赐六品朝冠，授翰林院修撰。

早在1882（壬午）年，29岁的张謇随吴长庆赴朝平乱，一举成功，打破了日本颠覆朝鲜的阴谋，获得嘉奖。随后又撰写了“朝鲜善后六策”，大展张謇军事、外交之才能，惊动朝野上下，只可惜未以完全实施，才导致甲午隐患重现。正当国内上下大操大办太后寿庆之际，日本却再次对朝鲜进行颠覆活动。张謇顿觉与12年前情景竟然如此相似，一眼便知日本正在故技重现，阴谋通过颠覆朝鲜，进而侵犯中国。张謇因壬午之战担任军幕重任，对朝鲜的政治、军事、地理环境及中国军队的状况都了如指掌，凭借亲历的丰富经验和掌握的各方信息，深感有责任、有能力，为援朝保国出谋策划。可惜自己虽已高中状元，却仅是个刚进朝廷的文职小官，有高见也只能向恩师翁同龢说，因而发出13个函件，建言献策。不出张謇所料，中日甲午海战终于爆发，且中方节节败退。张謇心急如焚，又连发7个函，欲通过翁师得以挽回危局，减少损失。

张謇忧国忧民，日夜不安，心急火燎。他精心研究战事，策划救国之大事，7月8月间，他向翁师上书20函^[1]52－68，足见其忠诚保国之心。

二、抗日援朝 保家卫国

张謇洞察于青萍之末。1894年7月8日，张謇上书翁同龢：“韩鲜事起以来……日本兵逾万，早据汉城，胁王立‘向非中国藩属’之约，而中国之兵，狃于庆典，不开边衅，翱翔海上，已将朝鲜八道拱手授之他人者。”^[1]52

洞察到日本在分裂中朝关系，野心在侵占中国。同日，又进一步分析形势：“韩鲜为东三省屏蔽，国家根本，非琉球、安南、暹罗可比。”指出援朝之特殊意义在保我东三省，并从自己亲历之壬午之战进一步说明：“七月，我兵驰入汉城而日兵即退者，当时我兵迅速，日本未测我之虚实也。”“八、九月謇条陈直督张，请亲庆军朝鲜得手之后，会同南洋，分两道出师，径薄日本，规复琉球。”又分析如今中方三大问题：第一，慈禧“太后圣意在息事息民，故于琉球、安南各国权置，不论日本。……惟中国惧战……中国无战之势，则是朝明让日本，无所为争，安所用和”^[1]53。张謇认为只要“振作一年，或可冀十年安静”，必须以战而后言和才占上风。第二，将才实难，张謇分析各路将才，有的稚嫩，有的闲居，有的条理稍短，有的局量不大，有的沾染官场习气，夸诞不足当大事，有的江湖义气太重，张謇认为真正将才甚少，但聂某有勇毅之气、西人破震刘永福等大可用也。第三，上策“以庆典款拨用……禧圣尚有储款二千万，若果有之，似亦可请。”然而谁敢为之。^[1]54

张謇时刻关注战情动态。闻中国各海口，纷纷请办海防，却经费无着。张謇对国事大有“新妇移薪之躁”，知翁师有“诸葛君集思广益之风”，奔走找师陈吐，却师未归，7月15日，即书三大战策呈翁大人：（一）防御。“今为可进可退、亦战亦守之活着计，中国可战铁船约二十余艘，约四分队，每队五六船，各以经事提镇统之，密授方略，时时游弋于中国、朝鲜、日本之间，忽东忽西，忽南忽北，使彼牵掣顾忌，不敢分兵扰我边海，则我之东北洋海防，但就本有营垒，严饬将士，谨候望、备战守而已。而我之兵船规利图便，遇有可乘之机，飙驰前进，或毁其船厂（日厂皆在海滨），或沉其战船，此则声势相援、虚实迭用之道，而亦海军练胆、海防圉之要施。”（二）进攻。“至朝鲜之兵，应由水陆两路。叶志超牙山之兵裁二千五百，应添调三四千人，参用商船运往（壬午战争亦参用商船），而以战舰一队护之。其陆路应调旅顺防军十营，由大同江口进发……一营化为两营，践更屯扎，以张声势，而免冲截。计旅顺至大同江水程约一日，大同江口至平壤百余里，平壤至汉城约三百里，所分十二营亦应践更前进。”（三）用将。“选将驭将，正兵奇兵，应付得宜，尤为至要。闻已起用刘铭传，似宜并用刘锦棠，以剂湘淮之平。而统率游弋之军，就所素知，似蔡金章、杨岐珍、章高元、李先义皆可用。陆路之兵，张光前曾在朝鲜得力，所统尚有三四营，宋庆可拨四五营。宋故曾隶袁端敏部，与袁世凯有旧，而亦曾与袁世凯同事，必尚能联络一气。……若不及早严密部分则大不可。而尤为枢纽之要，则在上有不贪小功、不怯小败之独断，下有务收众策务为万全之远谋。”^[1]54－55

7月21日，中夜大风雷雨，张謇不能安寝，反复思考又书一信于翁师，补充、完善战策三点。（一）对防御战中的游弋之师，必须有后路。指出：“南洋则台湾最便，厦门为辅，而舟山次之。北海则威海最便，烟台为辅，而旅顺次之。北洋大臣若移驻威海，则北海之势重而策应灵。惟台湾迹近张皇，殆不足恃。”人士上拟在义宁、长沙二陈中择一替之。（二）平壤为战略要地。“壬午在朝鲜，请布置善后，有‘规大军根本于平壤，东顾元山以防俄，西顾大同江以犄角旅顺，北通凤凰城驿站，南拊王京之背’之说，曾为朝人录去。顷闻平壤已为日据，此讯如实，则大同江口必且有防，然料日人易视中国，未必遂能如此严密布置。宜速令旅顺防营侦探明白，若无重防，刻日进兵，据江口而攻平壤。若更迟疑，此路一断，我兵必须取道义州，缓不济急，师亦劳矣。”（三）用将变化。根据新情况，“厦门提督杨岐珍不必他调，永福可将所部先驻台湾，名为防台，相机东渡。湘刘帮办南洋，淮刘帮办北洋，取其目前将士一气，亦可统游弋之师。”^[1]55－56

战事日急，张謇探得日方军情，查阅资料核对后，7月24日及时告翁：日本铁甲船5艘：扶桑最坚，“仿土斐梯布化仑德之制，为甲舰纯式”；金钢、比睿次之，“以木质傅甲，底包铜片，乃有甲快船之船，甲太薄，在今时已难适用；龙骧、东舰惟求旧，盖无识矣”，不足道。“余二十九舰皆名巡海快船，无铁甲也，远不及我快练船。”并认真分析各将领特点优劣，提出建议，例如“河南、安徽之间，背枪极能命中致远（俯地而击），将来必应有此一军”。^[1]56－57

三、为中日海战献计献策

7月23日凌晨，日本军队突袭汉城王宫，挟持朝鲜国王李熙，成立亲日傀儡政府，断绝与清朝东藩属国关系，并“委托”日军驱逐驻朝清军。7月25日，日本不宣而战，偷袭丰岛海面的清军运兵船，制造了高升号事件，便引爆了中日甲午海战。

张謇紧急分析应接战事，7月28日上书翁师，提出八条意见，其中冒死敢提拨用太后祝寿庆典款筹饷劳军，指出：“若一误再误，再来劫局益幻，下子益难，直至割肉喂虎”的严重后果。^[1]5829日，张謇根据掌握的新情况，又上书翁师，“我兵仍宜速进（防倭之先去），驻大队于平壤，以偏师驻韩京四五十里内，坚与相持，遥为牙军声援，而时出奇兵，相机以攻略之，以能占地势（须居高临下）为上”，“济远既能鏖战而回……宜令李详问以报，略嘉奖之”，“宜令李就其军选一为下所服者，率数营为先锋”，“尤争下手之先”，“以坚忍持之，庶将来和约吃亏略少”。^[1]58－59

8月2日，张謇“闻陆战一负一胜，负不必惧，胜不必喜也。此时似宜电购穿板铁甲二艘……为将来游弋之资，于虚声则示日本以不轻于和之势。及此借用庆典款为较易成，用亦归实，能行似好。”^[1]59

8月3日，主帅叶志超指挥失误，贪生怕死，“援军迟发十日，而又不由大同江进”^[1]60叶临阵脱逃，导致清军失败，影响战局。

张謇虽久不在军，却对中朝地情、军情、敌情、战情研究细实，又一次次献计献策，欲挽危局。

8月4日，张謇指出，“张光前于汉京以南道路皆熟”、“元山只陆路通平壤，约三百五十里，至汉京五百七八十里，此不足虑其分掣，可不必分兵防守”。^[1]61“我军若陆路能得平壤，水路能得大同江，则倭必夺气，而我军之进取有机。”取外交手段，借兵取胜：“能以倭毁英船激英，以德救我兵。亲德，商借其船。”^[1]62

8月12日函，在人士上：“丁不能拔，即已；如其可拔，须极密，毋令有他虞也。”^[1]62

8月12日函，“倭有重兵在大东，即虑有扑犯旅顺之事……醉生梦死，将奈之何？六舰又何往？可怕！”“倭舰不尽可战，其联二十二艘来犯者，一示不因前有毁船可馁，一即前说游弋之意，而倭能用之（大半用意在虚声）。倭不可谓无人。倭能布远势，而我无近防，奈何？”，指出：“须时提醒梦中诸人，尤宜戒津严防坚持。”^[1]63

8月13日函，提出“调三数千人，托英、德船，乘日不备，驶至锦江口登陆，救援叶军……此时除却坚持绝无他法……今姑为收局计，最下之下者，划鸭绿江；下之下者，划大同江；下者又不如即津谋，俾归英、德、法、俄、美各国保护……而中国所犹应以全力争者，则必占大同江口也。”但别国有矛盾却都想分食中国，保护不可靠，“非我可恃以为自立之道也……就中国今日之势，而苟不奋焉为补牢之计……”^[1]64－65

张謇见北疆已失利，8月14日紧急致函：“海疆有事，江南尤重……倭于江、浙、天津托别国购粮，其数闻甚巨，应电南北洋知照各国洋商，中倭现有战事，米、军械一律封禁，能切断此路”，并加筑海堤，“无事以之捍潮防灾，有事以之藏兵御敌”。^[1]65

眼看战事将危及家乡通海，8月15日，张謇提出通过通州牧汪组织筑堤，“沿江大堤宜宽而不必甚高。……取土即在堤址外一丈、堤址内二、三丈，因为里外壕制枪炮弹亦有用处。就江轮线路论江防扼要，吴淞第一，宝山、崇明第二，白茆第三，通州芦泾港第四，如皋周圩港第五，泰兴天兴港第六。若乡团防御得宜，亦足以守，但各处皆须有兵以部勒之，有枪炮以实之。”^[1]66

甲午战争屡屡失守，8月21日，张謇叹曰：“总之，我不能战，战不能再胜，必地可和之理，断断无疑。孟子强为善一言，足为今日安身立命处，正赖自上而下，一二君子有咬钉嚼铁之功，而惜乎其太少也。”^[1]67面对惨败，张謇想到血战牺牲的将士，提出：“广乙林管带闻在叶军，此人出万死之余，宜询其下落而抚谕之。沈寿昌宜特恤。”^[1]68

甲午之战期间，42岁的中年张謇，阅历知识比之壬午之战更加丰富，军事谋略更加老到周全，然而这一系列的战略战术，付之东流。若能采纳了张謇的战策，也许历史将会重写。

参考文献：

［1］李明勋,尤世玮.《张謇全集》②.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

Zhang Jian's Military Talent Showed in His Letter to

Weng Tonghe in 1894

YUAN Yunhao

(Zhang Jian Research Society, Haimen County of Jiangsu Province, 226100)

Abstract: In 1894, soon after he had taken the Crowned Champion and worked in the court, facing signs of Japanese invasion to China, according to his own experience in Korea, Zhang Jian wrote anxiously more than 20 letters to Weng Tonghe within two months putting forward his suggestions, in order to change the dangerous situation China was facing. Those proposals not only had grounds, but also cut into the evils of those days, and showed his military talents and historical role. 

Key words: The Sino-Janpanese war in 1894，eager state of mind to safeguard the country，come up with new ideas，military talents，historical ro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