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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张謇与陶行知的行知观异同
时间: 2018-07-18     次数: 2598     作者: 朱凌佳

  

试论张謇与陶行知的行知观异同

 

朱凌佳

 

张謇与陶行知活动年代大致处于清末向民国转型时期,其行知观均对当时及后世的教育影响深远,追其渊源,均颇受阳明先生学说的影响,并对该学说辩证地继承和发扬。本文从几个细节的点去探析张謇与陶行知在行知观上的差异,以期对两人的行知观有一些了解。

一、比较的可能性

张謇和陶行知在行知观的比较有一定的可能性,不论从时代背景,还是思想缘起、辩证处理王阳明的心学上,有一些相似和个性差异的见解。笔者将从可能比较的几个方面进行粗略地论述。

观两者的时代背景,张謇和陶行知均处于清末向民国急剧转型的时期,经历了中国社会的多次变革,心系国家命运,尤其是在学校教育上,张謇和陶行知均提出了各自的独到见解。这些力求改变时代命运的“星星之火”,与其经历、学识、境遇密切相关。

其中,阳明学说对两者行知观的形成有一定的影响。陶行知在大学期间推崇明代哲学家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学说,取名“行知”。张謇身为传统大儒,亦曾受到王阳明学说的影响。在《题通州师范学校石刻孟子像》中,张謇说:“孟子之圣,渊源孔子。良知学说,远启阳明。”他结合时代需求,更是辩证地看待良知学说,在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的《江苏学会致学部及督抚函》中谈及良知学说的现世观:“良知之学,重在知行并进。居今之世,舍知行并进,尚安有所谓学务哉?”在行知观的具体践行上,陶行知主要从教育的角度全面推行,张謇更宽其面,还从实业创办、慈善、生态等角度全面贯彻始终。

二、相似性

张謇与陶行知在行知观上有共性的部分,如两人均注重实践,讲求创新;都考虑到认知与实践的关系密切;两人的行知观都对各自从事的教育事业影响颇深;都对王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学说进行了辩证地剖析、继承和发展等等。

1. 知行合一

张謇与陶行知所言之“知行合一”与王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有根本区别。王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中的“知”旨在宣扬心学等封建伦理纲常,并主张用此指导实践,其“知行合一”的目的也在于“致良知”的唯心价值观。而张謇与陶行知强调的“知”乃科学知识,虽强调认知与实践关系密切,但绝非是实践受良知主导,而是认知与实践的科学辩证关系。

张謇认为理论与实践需要结合起来,以修身为例,他认为“学校所讲之修身,仅为理论的出处,社会则实践矣;宽以待人,即修身之实践也。”[1]从实用性角度看理论与实践的关系,张謇认为“学必期于用,用必适于地”[2],他特别关注学生在校知识能否通过一定的实践练习,在后期工作岗位上有所经验储备,认为“诸生在校数年,科学知识,日就新异,然此书籍上之研究,至实地作业,又重经验。诸生他日办事,当随时随地出以虚心。盖所见而是,固我之助;所见而非,亦我之助。”[3]这些行知观实践着其“父教育,母实业”的实业救国梦想。

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思想是张謇在学问、实业方面行知观的落实,更承载着张謇的救国期待和梦想。张謇说:“故学求致用,须是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下走望诸生,望有能以学为用,为地方后劲者,故为此言……以有礼教也。有礼教有学问之国,即亡亦必能复兴。”[4]

张謇在行知观的指导下,尤为重视实践的作用,认为“将欲行之,必先习之,有课本之学习,必应有实地之经验。”[5]其在学校的《学则》中专列“实习”一章,有40多条,对学生实习的管理及注意事项均作了具体而周密的规定[6]。其在《学则》中规定学生必须每学期“修学旅行”一次。“修学旅行”设有三个项目:“一、巡视各地之实业状况可供实地见习资料之地;二、锻炼身体习劳耐苦以训练之地;三、名胜古迹借广知识之地”[7]

在张謇眼里,实践不仅是为学校理论有用武之地的必要途径,更是检验自身认知的绝佳方法,“不知火车之行,汽车之行,行则捷,而若问途中之所闻见,舆且不如步,无论火车汽车。故学求致用,须是博学审问慎思明辨。”[8]

1929730陶行知发表《行是知之始》中谈及“知”和“行”的关系,“阳明先生说:‘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我以为不对: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9]较之于王阳明先生的行知观,陶行知先生有更为科学的理解,认为实践才是获得认知的途径,知识乃是实践的结果,是典型的唯实践论。1942年陶行知在《火的启示》中对此进行了更详细的论述:“火帮助人类进入了文明时代,由火引出的发明创造,真是千千万万,千千万万!这说明人从行动中得到知识,又用知识指导新的行动,即进行创造。“做”,是在“劳力上劳心”的“做”;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行动是老子,知识是儿子,创造是孙子”[10]

2. 讲求创新型实践

陶行知重视实践,更重视创新型实践,在1919421发表的《第一流的教育家》中提到,“一、敢探未发明的新理,我们在教育界任事的人,如果想自立,想进步,就须胆量放大,将试验精神,向那未发明的新理贯射过去;不怕辛苦,不怕疲倦,不怕障碍,不怕失败,一心要把那教育的奥妙新理,一个个的发现出来”[11]

陶行知欣赏开拓创新的人才,鼓励年轻人要有“试验精神”。在其眼中,唯有具备这种精神的人才是第一流人才。他认为“敢探未发明的新理,即是创造精神;敢入未开化的边疆,即是开辟精神。创造时,目光要深;开辟时,目光要远。总起来说,创造、开辟都要有胆量。在教育界,有胆量创造的人,即是创造的教育家;有胆量开辟的人,即是开辟的教育家,都是第一流的人物”[12]

张謇也讲创新,正如其所言“诸生毋以书本为死知识不足学。须知书乃前人已经验之言,由已经验之言而浚以智虑,扩以见闻,则曰新矣。所谓温故而知新也。”[13]以经验丰润书本理论,在其看来,亦是不同与故往之“新”,创新并非一定要创生一项新生事物或观点,亦可是对传统观点的发出时代新音,借由“温故知新”而务实地提出新情况下的新思考角度。张謇认为创新型实践要根据时机的不同而改变,“事固有必为,时固有适至。必为而时不至,则需适至,而事可为焉则决。未尝敢时不至而必为,时至而或怠不为也。”[14]实践不仅要因时而异,也要因地制宜,张謇认为“对于世界先进各国,或师其意,或撷其长,量力所能,审时所当,不自小而馁,不自大而夸。”[15]

三、差异性

张謇和陶行知在行知观上也有各自发展的独特性的地方,如陶行知针对“知”的获得进行了更为详细的区分,在此基础上,对当时的教育针砭时弊地指明问题和解决办法。张謇强调知行并进,陶行知认为认知应该指导行动,劳心在劳力之上等等。

1. 劳力上劳心

陶行知强调“行始知成”,明确指出劳力上劳心,即认知指导行动。其认为“劳心的专门在心上做功夫,劳力的专门在苦力上讨生活。劳力的人只管闷起头来干,劳心的人只管闭起眼睛来想。”[16]在此言之“劳力”大概指体力劳动者,“劳心”对应之脑力劳动者。陶行知反对体力劳动者与脑力劳动者的分开,仅干好本职行业,因事物之间存在的普遍联系,无法割裂劳心与劳力。即便是体力劳动者,也有熟能生巧,也有技术工人,也有实践中的技术创新,如第一次工业革命时珍妮机的发明,即是一线纺织工人哈格里夫斯的技术革新。在最初的革新时期,劳力似乎要先于劳心。故行知先生得出“在劳力上劳心,是一切发明之母。事事在劳力上劳心,便可得事物之真理”。

陶行知主张劳力上劳心,力应在心的指挥下付出,更智慧地运用自己的力量去影响世界。他在这里强调的心,侧重指使用脑力。他认为“真正做只是在劳力上劳心,用心以制力。这样做的人要用心思去指挥力量,使能轻重得宜,以明对象变化的道理。这种人能以人力胜天工。世界上一切发明都是从他那里来的。他能改造世界,叫世界变色”[17]。在其看来,用认知指导实践,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更便于改造世界,实现人类存于世之价值。按其所言,用认知指导实践,便于更睿智的认知和成就自身。

陶行知此时的行知论不仅突破了阳明先生的行知观,如其在《在劳力上劳心》中指出阳明先生跟着朱子的话走入歧途,以阳明先生叫钱友同格竹生病为证,借此指出阳明先生关于认知方面的病灶,“假使他老先生起初不是迷信朱子的呆板的即物穷理,而是运用心思指挥力量以求物之变化,那便不致于堕入迷途。”[18]陶行知更是把马克思理论中的认知与实践的关系加以运用,一方面强调实践的作用,一方面肯定人的主观能动性,同时又反对劳力与劳心分裂导致的二元论。

2. 知行并进

陶行知从哲学的角度强调“劳力上劳心”,张謇则从务实的角度强调“知行并进”,正如其所言“居今之世,舍知行并进,尚安有所谓学务哉!”[19]其不仅在于肯定认知和行动有其密切的关系,更在于揭示认知和行动的相互辩证关系,如其所语“知之匪艰,行之维艰;知虚而行实,知捷而行迟;知一人事,而行则众人事,知一日事,而行非一日事;知不正不中,不足为知,行不正不中,不足以行。”[20]此观点与陶行知提到的过分拔高认知有所区分。张謇认为“行之不力,终由知之不真”[21],“学问兼理论与阅历乃成,一面研究,一面践履,正求学问补不足之法”[22]认知和行动相互促进,真切、真实的认知可以更好地指导实践,认知在实践中得以检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陶行知与张謇关于行知观的认知与实践,一方面与其社会履历有关,另一方面与其改变社会的侧重点联系密切。陶行知从哲学和实证角度解读的“劳力上劳心”促使其先后创办了晓庄学校、生活教育社、山海工学团、育才学校和社会大学,形成了一套较完整的“生活教育”的思想体系。张謇从务实的角度提出的“知行并进”的观点,更身体力行着其所理解的知行并进思想,创办了一系列张謇的实业王国。

3. 三知论

陶行知关于认知来源的理解,较张謇描述得更为深刻,其认为知识的来源有三种,指出亲知和说知在教育里被忽视。其在《墨辩》中提出三种知识:“一是亲知,二是闻知,三是说知。亲知是亲身得来的,就是从“行”中得来的。闻知是从旁人那儿得来的,或由师友口传,或由书本传达,都可以归为这一类。说知是推想出来的知识。现在一般学校里所注重的知识,只是闻知,几乎以闻知概括一切知识,亲知是几乎完全被拒于门外。说知也被忽略,最多也不过是些从闻知里推想出来的罢了。”[23]

陶行知认为的知识第一来源“亲知”,即行动或实践,于今天之课堂的局限亦或教育条件的缺失,使“亲知”这一项在学校教育中落实得甚少。于今之学校教育更多采纳的“闻知”,在一些应付考试型的局部课堂往往演变成灌输式、填鸭式教学,这种教学最大的弊端是浪费学生时间且无法深刻理解与化为己用,更别奢望在生活中加以运用。认知来源第三个的“说知”目前正通过小组活动的开展而逐渐推广,但这种模式却极少延伸到课前与课后。若能不分地点的获取知识和“说知”,学校的每个部分将都会洋溢着知识的气息。

在认知来源上,陶行知已做了较为深刻的剖析,虽然张謇也认识到认知与实践的关系,但并未就此展开深入的表述。

四、余论

关于行知观,陶行知也有一些其他言论,如其在19311111发表的《思想的母亲》谈到关于认知与行动的话题,“在困难之前加一行动之步骤,于是整个科学的生活之过程便成了:行动生困难;困难生疑问;疑问生假设;假设生试验;试验生断语;断语又生了行动,如此演进于无穷。”[24]陶行知在论述行动中难免产生困惑,困惑促成一些假设,即认知,认知在实践中试验,新的行动由此产生,便有了全新的世界改造。行动与认知之间的关系在此看来,似乎更为紧密一些,甚至是一个不断循环和提高的过程。认知生于疑惑,疑惑引发人进一步思考、学习和试验。在此基础上,陶行知甚为推崇“真的教育必须造就能思考、能建设的人”。此外,行知先生在塑造一个完整的人才方面也有所研究。

张謇的行知观是与其实业思想、教育思想相伴相生的,是在其实践中逐渐悟出的认知,与其所处时代有密切之关系。行知先生的行知观与其教育救国的梦想也密切相关,其生活教育的梦想与其行知观亦相伴相生。两人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揣着各自的强国梦想,在行知观的指导下,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挥着光和热,值得后世人不断学习和借鉴。他们的行知观有交汇,也有各自的理性光芒,在今天的教育实践中仍有其无法忽略的光彩。

(作者系海门市张謇研究会会员、

海门市历史学会会员,

工作单位:海门市第一中学)

 

 

参考文献:

[1][2][3][4][8][13][19][20][21][22]曹从坡、杨桐:《张謇全集》第四卷第129页、第99页、第182页、第190页、第190页、第190页、第66页、第466页、第27页、第101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

[5]曹从坡、杨桐:《张謇全集》第二卷第453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

[6]张廷栖:《学习与探索——张謇研究文稿》第131页,苏州大学出版社,20159月。

[7]张謇:《南通私立纺织专门学校学则》第1112页,翰墨林印书局,1915年。

[9][10][11][12][16][17][18][23][24]朱永新主编,陶行知著:《行是知之始》第3页、第38页、第78页、第9页、第21页、20页、第21页、第22页、第4页、第48页,古吴轩出版社,20161月。

[14]曹从坡、杨桐:《张謇全集》第六卷第446447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

[15]曹从坡、杨桐:《张謇全集》第一卷第524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

 (原载《张謇研究》201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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